广东技术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 ２０１０年第６期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Ｇｕａｎｇｄｏｎｇ Ｐｏｌｙｔｅｃｈｎｉｃ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Ｎｏ．６，２０１０ 试论初唐 四杰的边塞诗 刘 备 （信阳师范学院，河南信阳４６４０００） 摘 要：“初唐四杰”的边塞诗抒写了征夫思乡，思妇盼夫的惆怅心情，再现了征战的苦辛与道路的险阻，描绘了塞漠 战地的风光，展现了“四杰”广阔的胸怀和昂扬的斗志。“四杰”边塞诗是初唐科举制度的改革以及对待边境少数民族 的转变等内外部因素的变更而带来的产物，它从诗风、语言以及三个方面为初盛唐边塞诗的出现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边塞诗发展史上具有承上启下的历史地位。 关键词¨＿初唐；四杰：边塞诗：影响 中图分类号：Ｉ ２２２．７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２—４０２Ｘ（２０１０）０６—００７８—０３ 学界讨论唐代边塞诗时。言称盛唐者多．语及初唐 “四杰”者少。其实，唐代边塞诗发展至以高适、岑参为代 表的盛唐．是断然不可忽略初唐“四杰”在唐代边塞诗发 展上的作用的。在“四杰”的全部诗作中，以边塞为题材或 涉及边塞题材的，有四十余首，数量并不很多，但在初唐 的边塞诗之中，称得上是颇有特色的佳作，也足以代表他 们诗歌的成就。 一眷眷的思恋，但结尾两句：“但使封侯龙额贵，讵随中妇凤 楼寒”却表达了时人渴望自我价值实现的热望。杨炯著名 的《从军行》也同样如此。整个社会形成这么一种气氛，就 会对诗人产生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使他们在创作边塞诗 时反映出这种时代气息。闻～多先生称骆宾王为“久历边 塞而屡次下狱的博徒家”，他认为骆宾王的这两句是 “在英雄气概的烟幕下实行的薄幸”。①我们不能苛责其 “薄幸”，但对诗人透露出的“英雄气概”则应充分肯定。他 体现了诗人意识的觉醒和精神的，表达了渴望建立 、“四杰”边塞诗的主要内容 “四杰”边塞诗所创作的主要内容可大致分为以下两 个方面： 一英雄伟业的豪情壮志与儿女情长的矛盾结合。 二是对边塞实地环境的描写与再现。“四杰”生逢武 后时代，上打破士庶的界限．当时朝庭用人“无隔士 庶，具以名闻，若举得其人，必当擢以不次”（武则天《求贤 制》），再加上这一时期对外的改变很容易激发人们 是抒写征夫思乡，思妇盼夫的惆怅心情。杨炯《梅 花落》说：“窗外一枝梅，寒花五出开。影随朝日远，香逐便 风来。泣对铜钩障，愁看玉镜台。行人断消息，春痕迹徘 徊。”丈夫远戍边塞，杳无音信，闺妇过着几近守寡的生 活，当她看到报春的梅花，触发了对丈夫强烈的思念。铜 钩障、玉镜台所构成的雍容华贵的生活环境，也难以消减 的爱国热情和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一些有抱负的文人 士子纷纷投笔从戎，希望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成就大业。 “四杰”中除骆宾王外几乎都没有亲历过军旅生活，却能 够把边塞的实地环境真实地呈现出来。在他们的边塞诗 作中，主要从两个方面对边塞环境进行刻画： 首先是如实描写征战的苦辛与道路的险阻。边塞历 来都是征战之地，除了自然条件的恶劣之外．战争气氛也 闺妇思夫的忧愁。卢照邻的《关山月》“相思在万里，明月 正孤悬”，骆宾王的《在军中赠先还知己》“魂迷金阙路，望 断玉门关”，王勃的《采莲曲》“徘徊莲浦夜相逢，吴姬越女 何丰茸！共问寒江千里外，征客关山更几重？”等，有的描 写思妇的思夫，有的写征夫的思乡或思亲，情感十分真 使这里变得萧瑟凄凉。杨炯《战城南》“塞北途辽远，城南 战苦辛”，卢照邻的《西使兼送孟学士南游》“地道巴陵北， 天山弱水东。……骨肉胡秦外，风尘关塞中。唯馀剑锋在， 耿耿气如虹”，骆宾王的《早发诸暨》“征夫怀远路，夙驾上 危峦。薄烟横绝蠛，轻冻涩回湍”，等大量的作品，都擅于 在景物环境的描写中显示人生的苦辛与征途的险峻。在 挚，流露出浓浓的惆怅，却看不出有什么厌怨或厌战的情 绪。边塞诗中这种情感的变化，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四杰 时代新兴知识分子追求建功立业这种社会价值取向的变 化，正如骆宾王在《从军中行路难》一诗所写。《从军中行 路难》是一首思妇思念征夫之作。诗中虽有浓烈的哀伤和 收稿日期：２０１０—１０—１８ 基金项目：信阳师范学院科研项目：初唐社会文化背景下的边塞诗研究。２００９年１Ｏ月 作者简介：刘备（１９８５一），女，河南平顶ＬｉＪ人，信阳师范学院文学院Ｏ９级唐宋方向硕士研究生。 ①闻 ＿一多：《唐诗杂论・四杰》 上海：一ｌｚ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９８年，第２３页。 第６期 刘备：试论初唐四杰的边塞诗 ・７９・ 骆宾王的同类题材中，这样的诗篇还有很多。如《夕次蒲 类津》中“晚风连朔气，新月照边秋。灶火通军壁，烽烟上 表现在感情的慷慨豪爽，气势的道劲奔放。“诗人的审美 情趣，已经从身边琐屑的感情涟漪和宫闱的温馨软语，转 移到关山行旅和边塞功业上，开拓功业的创造精神，成为 戍楼”，诗人置身于边关景色中，感受到环境的萧瑟，生 活的凄苦，这都是真切的边塞生活。这种切身体会在诗 人的《在军中赠先还知己》一诗中表达得淋漓尽致，“风 尘催白首，岁月损红颜。落雁低秋塞，惊凫起暝湾。胡霜 如剑锷，汉月似刀环”。充满苦难的征战生活被诗人描绘 盛唐边塞诗的先河，具有上升时期的气度。”①女口卢照邻的 “翠羽装刀鞘，黄金饰马铃。但令一顾重，不吝百身轻” （《刘生》）；杨炯的“发迹来南海。长鸣向北川。匈奴今未 灭，画地取封侯”（《紫骝马》）等不仅有一股慷慨赴边、立 功报国的豪情壮志，更有一种勇敢无畏、所向披靡的英雄 气概。 其次是语言的刚健、明快。“四杰”的边塞诗很少初唐 应制诗“争构纤微，竞为雕刻”的斧凿痕迹，其语言多为刚 成一幅阴暗低沉的图画，一切事物仿佛都失去了生机与 活力。 其次，在“四杰”的边塞诗中还描绘了塞漠的战地风 光。唐代边塞诗人在特定的时代氛围中，边塞意识得到增 强。他们身体力行，或从军边塞，或使边游边，足迹可达边 塞的每一个地方，这使他们领略了边地风光和异域风情， 开阔了自己的地理视野，增强了身为大唐子民的自豪感。 骆宾王从军西域，足迹踏遍天山南北，后又赴幽燕，再度 健、明快，如卢照邻《西使兼送孟学士南游》“唯馀剑锋在， 耿耿气如虹”，骆宾王《宿温城望军营》“投笔怀班业，临戎 想顾勋”。这些诗语气刚健，读起来铿锵上口，显然是同他 们诗的雄壮刚健的艺术风格相适应的。 “四杰”边塞诗在上也初具规模，为唐代边塞诗 的格局奠定了基础。初唐“四杰”的边塞诗，在形式上以古 人律，有意识地试验用近体诗的要求写乐府旧题。这就为 以后唐代边塞诗将乐府旧题写成近体诗的创作开辟了途 径。其中特别应注意的是，骆宾王、王勃的边塞诗在 上的创造性，他们不仅以古人律写了部分边塞诗．而且还 吸收了六朝乐府的优点，大胆改造了宫体诗，以新的七言 歌行体进行边塞诗的创作。如骆宾王的《军中行路难同辛 投身戎幕。多次的赴边经历，使他对边塞生活有切身的体 验和感受，广漠粗犷、壮大雄浑的塞外风光在他的笔下成 为一曲曲铿锵动人的诗篇。他借边地景物抒写自己的壮 志豪情，如在《边庭落日》中写道：“壮志凌苍兕，精诚贯长 虹。君恩如可报，龙剑有雌雄。”这种立功边塞的壮志豪 情，是当时的宫廷诗人所无法比拟的。又如杨炯的“雪暗 凋旗画，风多杂鼓声”（《从军行》），“冰水寒伤马，悲风愁 杀人”（《战城南》）；卢照邻的“龙旌昏朔雾，鸟阵卷胡风。 追奔瀚海咽，战罢阴山空”（《梅花落》）中都以简练的笔 触，勾勒出开阔雄浑、壮丽苍凉的西南边塞景色和艰苦卓 绝的战斗生活。这种恶劣的环境虽也曾使诗人们产生年 华易逝，壮志未酬的感叹，但更多的却是“唯馀剑锋在，耿 常伯作》和《从军中行路难》，诗中叙事和抒情成分完美结 合，交错出现，所表现出的其实雄伟奔放，感情基调跌宕 起伏，错落有致。诗歌创作形式的变更，使诗歌本身有更 明快的新鲜感和更激烈的感情波澜。这些长篇七言歌行 耿气如虹”（卢照邻《西使兼送孟学士南游》）的壮烈情怀。 地理环境和生活环境的变化，使诗人的气质性格也为之 一体，在初唐边塞诗中独树一帜，也获得了成功，对盛唐的 高适、岑参等边塞诗人产生了较大影响。 从初唐诗歌发展的角度看．贞观诗坛上虽有理论和 变．边塞风光和所见所感使诗人的视野和胸怀变得开 阔，诗风也由淡雅秀婉变为雄浑豪壮。 创作上的改良，但诗歌创作并没有发生根本性质上的改 变。这一时期，虽有“自拔流俗”的魏征、王绩、王梵志之 流，却没有足够的实力与当时文坛上盛行的浮靡诗风相 抗衡。写作边塞诗的诗人，虽有五六十人之多，所作诗篇 数以百计，但多数作者由于受到自身地位、处境及创作倾 向等因素的制约，他们的边塞之作没有足够的影响力来 震撼整个诗坛。这一时期，真正开一代诗风影响后人的． 当首推“四杰”了。“四杰”追求雄放刚健的美学风格，其实 质是要求表现创作主体内在人格的阳刚之气，昂扬奋发 积极进取的人生精神，抒写英雄怀抱，追求个性，开 二、“四杰”边塞诗的成就 “四杰”创作的边塞诗在他们的全部创作中，占有相 当可观的比重。他们的这些边塞诗为初唐诗坛带来了生 机与活力。诗作基本上涉及了边塞题材的几个方面，并 在相当一部分诗篇中以激越高昂的调子，热情地讴歌了 赴边御敌、立功报国的豪情壮志，像杨炯的“宁为百夫 长，胜作一书生”，卢照邻的“报恩诗豪杰，死难在横行”， 骆宾王的“不求生入塞，唯当死报君”等，这些诗所表现 出的激情，是初唐宫体、应制诗的那种思想境界所没有 的，它荡涤了初唐浮靡的诗风，开了盛唐边塞诗风骨论 创一代新风。正如杨炯在《王勃集序》中所总结的，经过他 们致力改革，创作实践，于是使初唐诗坛“长风一振，众萌 的先河。 “四杰”的边塞诗，其风格总的来说是雄壮刚健。首先 ①陈铭：《唐诗美学论稿》，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１９８７年，第７页。 自偃，遂使繁综浅术，无藩篱之固；纷纭小才，失金汤之 险。积年绮碎，一朝清廊，翰苑豁如，词林增峻”，诗风“反 ・８０・ 刘备：试论初唐四杰的边塞诗 第６期 诸宏博”①。 来表现追求功业、壮志难酬的慷慨壮烈的情怀。盛唐边塞 诗人在此基础上，在诗歌的创作中增添了许多乐观精神 和浪漫情绪。“四杰”的边塞诗中大多萦绕着一种悲壮的 气氛，如骆宾王《至分水戍》“溅石回湍咽，萦丛曲涧幽”， 《在军中赠先还知己》“风尘吹自首，岁月损红颜”等都抒 三、“四杰”边塞诗对盛唐边塞诗的影响 “四杰”的边塞诗创作“从古老的诗歌之流中汲取营 养，又从当代社会生活之源中撷取诗情，终于使诗歌创作 迎来了众星争辉的全盛时代。这个时代精神，也就是作为 后代景仰而载入文化史奇迹的盛唐气象”②。 “四杰”的边塞诗表现了强烈的功名欲望，盛唐在此 写情怀的悲壮，表现出一种捐躯报国、视死如归的英雄气 概，读之令人感动。在盛唐边塞诗中并不乏对战争残酷、 生活艰苦的描写，但诗人们却能以极大的热情，去描写将 基础上，更加深了对远大的社会理想的理解与描写。“四 杰”是高宗、武则天时期崛起的一代新兴的地主阶级知识 分子。他们在胡汉一家，文化交融的时代气氛的熏陶下， 产生了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积极追求人生理想， 渴望实现人生价值。科举考试的改革为庶姓文人进入仕 途开辟了一条光明的道路，即使科考失意，他们仍可慷慨 从军，千里游边，荣获军功，达到“画图凌烟阁”的理想境 界。因此他们凭借着青春年华，狂放不羁、目空一切．大胆 地向门阀世胄要功名。他们的边塞诗中，充满了这种渴望 得到君王一顾、以布衣直取卿相的功名欲望。 在盛唐边塞诗中，表现功名欲望也是十分普遍的。但 是，盛唐诗人在表现功名欲望的同时，往往能够写出一种 更远大、更明确的社会理想，表现出对社会的更强烈的责 任感。如高适的《燕歌行》中“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 岂顾勋。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在高适看 来，战争既能发挥个人的潜能，又能使个人生命中断，但 这一切都是基于对国家的忠诚守护．他描绘出了带有战 争阴影的悲壮美。李白的诗中“一扫清大漠，包虎戢金戈” （《发白马》），“萧条清万里，瀚海寂无波”（《塞上曲》），他 为人们描绘出了一幅幅美好，让人憧憬的太平景象，表达 了诗人对战争的厌恶和痛恨之情，希望和平能给普通百 姓带来安居乐业的富足生活。与李白边塞诗侧重点相似 的杜甫有关控诉开边罪恶的诗，其中的代表作当属《兵车 行》。有人考证这是进攻南诏或用兵吐蕃历史背景下的作 品，反对开边．与诗人同情人民的人道主义精神是一致 的。盛唐边塞诗中的这种社会理想，反映出诗人对人民痛 苦和国家命运的更强烈的关注，也反映了在个人功名之 外的更博大、更宽广的胸怀。它深深植根于人民之中，更 直接地反映了天下苍生的呼声，因而与“四杰”的边塞诗 相比具有更广泛的人民性。 “四杰”边塞诗多通过描写战争的艰苦、环境的恶劣， ①漆绪邦：《唐代边塞诗评》，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１９８７年。 ②任文京：《唐代边塞诗的文化阐释》，北京：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５年。 ③闻一多：《唐诗杂论・四杰》，第２５页。 士的昂扬斗志，歌颂大唐的赫赫军威，表现战斗胜利的喜 悦和信心。盛唐边塞诗人表现出来的人生态度十分积极 而无丝毫颓废。“从这个意义上说，唐代边塞诗人的个性 精神，既是那个时代进取精神的产物，又是和进取精神相 统一的”。 口岑参诗中的“何幸一书生，忽蒙国士知。侧身 佐戎幕，敛衽事边陲。自逐定远侯，亦著短后衣。近来能走 马，不弱并州儿。”（《北亭西郊侯封大夫受降回军献上》） 无论现实中的英雄还是历史上的英雄，都给了岑参无穷 的力量和勇气，推动着他笑傲沙场，建功立业，如李白诗 中的“晓战随军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 兰”（《塞下曲》六首之一），王昌龄诗中的“但使龙城飞将 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从军行》）等等。由此可以看出，盛 唐边塞诗虽不回避对战争残酷、生活艰苦的描写，但诗人 们在描写战争残酷的时候，却能够表现出信心和勇气，心 中充满胜利的希望。 盛唐边塞诗之所以达到极高的艺术境界，其中一个 不可忽视的因素，是两个时代的诗人肩负着不同的文学 使命，因而有着不同的审美取向。正如闻一多先生指出 的，“四杰”的“使命是以市井的放纵改造宫廷的堕落，以 大胆代替羞怯，以自由代替局缩，所以他们的歌声需要大 开大阖的节奏，他们必须以赋为诗。”③。今天我们看“四 杰”的边塞诗．感受到的是喷涌的气势和酣畅的抒情，他 们为唐诗的发展开拓出了广阔的道路。而盛唐边塞诗人 的使命，是要去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他们所孕育的情感 已如长江大河般浩瀚、深沉。他们的边塞诗与“四杰”相 比，不仅有着更丰富、更广阔的社会内容，而且有着更深 沉、更慷慨的情感和意蕴。 说明：本文所引用的四杰诗歌均出自中华书局１９６０ 年版的《全唐诗》。 【审稿：陈松柏责编：刘向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