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代中国现代诗派象征诗学中的意象阐释

第５期ＮＯ．５　宜宾学院学报Ｊａｎｎａｌ　０ｆ　Ｙｉｂｉ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Ｍａｙ．２ＯＯ６　４３　三十年代中国现代诗派象征诗学中的意象阐释　朱　妍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武汉４３００７９）　摘要：中国三十年代现代诗踉带有鲜明的象征美学特征，用象征美学追求＆￣－Ｉｇ－界的客观化和思想的知觉化，在实践品格中，从对诗歌意象的选择　中去诠释象征性意蕴，在纷繁的意象的汲取中去建构中国化的象征诗学。呈现出独有的美学风范和审美思路。　关键词：中国现代诗派；象征；意象　中圈分类号：１２０７．２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１—５３６５（２００６）０５—００４３—０３　但从意象本体　三十年代的中国现代诗派是由象征派和新月派演变而成　结合的方式来实现现代诗歌的象征价值和意义，的，但又扬长补短，摆脱了象征派的晦涩难懂的弊病和新月派形　性言说角度看，现代诗派的象征功能的意象阐释可呈现以下几　式僵化的枷锁，从中汲取营养，以《现代》杂志的创刊为标志，现代　种类型：１、借助于静态意象来暗示人生的启示；２、在静态意象的　３、借助跳跃性的意象　派诗人明显受到西方象征主义的影响，他们接受了法国后期象　描绘中恰当嵌入动态意象去传达生命体悟；征派诗歌和美国二十世纪初意象派诗歌的影响，大力提倡象征　组合实现审美品格。现代诗派以其独特的意象选择传达着现代　派诗，在西方象征派的烛照之下实施本土化的象征策略，对于中　性的感悟，契合了现代派文学的“象征”旗号，实现了象征的美学　国三十年代现代诗派，无论是在诗歌的本体建构还是从诗感的　功能和情感指向，在中国现代派诗歌中，意象的筛选无疑和文本　关涉联通中，在传情方式上和审美建构中，都有着独特的象征体　的象征体系有密切关系：　系和象征策略，渗透出象征型的诗学指向。　“现代主义作品在题旨与形象、意义与形式的关系的处理上，　一、借助静态意象　首先，这种静态并不是沉寂的和缺乏灵性的，相反，他们是诗　大多采用象征方式，作家企图表现的深厚的内容和意义，是间接　人　ｌｆ，灵的慰藉，是被诗人感知后的参照物，黑格尔曾说：“在艺术　暗示出来的。”…‘啦　中国现代派诗歌利用“客观对应物”的形式　里，感性的东西是经过心灵化了，而心灵化的东西也借感性化显　”【５　Ｊ（㈣这些意象是心灵化的产物，在现代派诗歌中，戴望　使抒情主题建立在具象的叙述和描写中，以相应的意象去传达　现出来。情感，“用一系列实物、场景，一连串事件表现某种特定的情　舒的很多诗歌以对静态物体的描写来实施象征策略，《秋天的梦》　感”【２　Ｊ（”），通过可感知的物象暗示诗人内心的微妙世界，寻求一　中，“迢遥的牧女的羊铃，摇落了轻的树叶。，秋天的梦是轻的，／那　用“牧女、树叶、梦”这些有着稳态的意象去表　种情感的“媒介”，用外化信息去象征暗示内在信息，用浅层文本　是窈窕的牧女之恋”朦胧的心境，意象的相对稳定性便利了诗歌意境　隐喻深层文本，遵循“以物质手段为载体，以精神成果为它的信息　达诗人的飘渺、内涵，正是人的精神世界的外化”【３　Ｊ（　的路径。　的传达。《我的记忆》中，一支燃着的香烟，一个旧粉笔盒，半瓶　中国三十年代现代诗派以戴望舒、卞之琳、何其芳等为代表，　酒，一摞被撕碎的诗稿，以诱发对树木、夜晚、秋色等强烈　Ｉｆ感的　刻画了七个意象：幽微的铃声、小小的渔船、青　在诗歌创作中，他们积极寻求情感的客观对称物，塑造了异彩纷　联想。《印象》中，古井的暗水、颓唐的残阳、寂寞的呜咽，既有自然的景　呈的意象群落，传达微妙的心灵感应，“表象之于艺术是举足轻重　色的真珠、又有人的静态关照，景物描绘的有声有色，人态雕刻的惟妙惟　的，因为它从所有实用目的中释放出了感知，并由此释放出了概　物，念的力量，而且它让思考萦绕于事物的纯外观之上”，【４】（　”现代　肖，从不同侧面显现出一个虚幻缥缈的境界。在卞之琳的诗歌　诗派用一系列意象去言说象征的诗学品格，“意象的真正的功用　中，这种意象也无处不在，《断章》中“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　是：它可作为抽象之物，可作为象征，即思想的荷载物”【４Ｊ（　’’，现　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你、　代派诗人在意象的选择中，并没有拘泥于一种单调的意象，而是　看风景人、明月，窗子、梦”，诗人宛然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窥　客观化的叙述使纷呈的意象给人另一种风味。观赏者成为被　采用了静与动、虚与实、流动与沉滞、朴实与浮雕、记忆与幻想相　探，收稿日期：２００５—１２—２６　作者简介：朱妍（１９８２一），女，山东临清人，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２ＯＯ４级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现代文学研究。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宜宾学院学报　２ＯＯ６年５期　观赏者，空间上的互换使诗歌笼罩上了神秘色彩，人在不知不觉　宝盒获得一种此在的意义，获得了存在的合理性，它成为世界本　中成了点缀别人生命的饰品，时间的流动被空问的位移所掩盖，　相的统摄，它可以规划出一切，然焉，我的圆宝盒跟了我的船顺流　呈现一幅深不可测、不可揣摩的世相图。卞之琳调用了大量的静　而行了，静态物象转化为动态物象，整首诗的意境重新组合，船在　态意象去寄情，《西长安街》以一条街道关涉人生问题，《酸梅汤》　流水中行进，时间也在飞逝（卞之琳用注解的形式引用其中的诗　感叹时间的流逝和生活的困窘，卞之琳写傍晚、寒夜、荒街、苦雨，　句：“让时间做水吧，睡榻作舟，，仰卧舱中随白云变换变幻，，不知　”），这种注解的形式有助于我们理解文本的深层　小茶馆、墙头草、冰糖葫芦等，这里，卞之琳借景、物来抒发个人情　两岸桃花已远。感。在诗歌中，所有这些无生命的静物带有强烈的隐喻意义，是　含义，在这里，流水象征时间，圆宝盒是生存普相的凝结，“圆宝　诗人在阐发个人情感时把思想知觉化的一个个道具，他们被从　客观世界中抽取出来，成为诗人思绪的代替品，他们架起了沟通　读者和诗人的桥梁，作为一个中介系统，它们是诗人情感的“客观　对应物”，是疏通诗人内心抑郁、愁怨、哀情的渠道，对于读者而　言，它们又是主观情感想象物，阅读者凭借意象让想象的翅膀遨　游，展开审美联想，这些意象为天马行空般的想象提供了现实性　的依托和可遵循的轨道。　二、在静态意象的描绘中恰当嵌入动态意象，动静结合的意　象组合　这同中国绘画中的“画龙点睛”的艺术手法很相似，使诗歌既　有绘画的形象美，又有流畅的动态美，这种意象组合在现代派诗　歌中也是很常见的，戴望舒的名篇《雨巷》中，由“彷徨在雨中的　我，像梦一般飘过的丁香一样的姑娘，悠长又寂寥的雨巷”三个意　象组成，“我”是彷徨在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构成一个动态意　象，在徘徊中突显我的忧愁和哀怨，但雨巷是悠长而又寂寥的，暗　示人生旅途的坎坷和身在其中的一种孤独和寂寞，“丁香一样的　姑娘”代表诗人的价值追求，是一种美的所在，整首诗意境凄迷、　朦胧、美丽而又充满哀怨。在《乐园鸟》中，意象叠合交错，“飞着，　飞着，春，夏，秋，冬，昼、夜，没有休止，华羽的乐园鸟，……自从亚　当、夏娃被逐后，那天上的花园已荒芜到怎样了？，ｔ“乐园，飞翔的　乐园鸟”诗中两个显明的意象传达出诗人的困惑和忧虑，对诗人　而言，写诗是一种心灵的慰藉和灵魂的净化，是从现实逃避的逋　逃术，他们希望能够得到自我安抚，但在这里，戴望舒似乎有些绝　望了，整篇表达了一种幻灭的情绪，诗人借“华羽的乐园鸟”进行　终极追问，“天上的花园”已荒芜，人问的苗圃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早已是杂草丛生，百花凋零，触目可及的是一幅幅衰败、凄凉的图　景，或许人类的心灵之窗需要重见光明，需要阳光的翻晒，需要人　类自己去耕耘，戴望舒借“天堂中的花园”表达出对人类处境的深　深的忧虑。　卞之琳也在编制自己的意象群，《圆宝盒》诗中，以圆宝盒为　聚焦点，辐射出其他意象，“我幻想在ｇ）Ｌ捞到了一只圆宝盒，，　装的是几颗珍珠：，一颗晶莹的水银，／掩有全世界的色相，／一颗　金黄的灯火，笼罩有一场华宴，，一颗新鲜的雨点，，含有你昨夜的　叹气……你看我的圆宝盒，跟了我的船顺流，而行了，虽然舱里人　脉远在蓝天的怀里，／虽然你们的握手／是桥！是桥！可是桥也搭　在我的圆宝盒里４ＨＨ　４　ｙｙ圆宝盒里面的水银掩有全世界的色相，圆　盒”永远在－－Ｎ不停的“顺流而下”，暗示时间的不可逆转，诗人借　此意象发出珍惜时间和生命的喟叹。在《音尘》中，“绿衣人熟稔　的按门铃，就按在住户的心上：……他指示我他所在的地方，是那　条虚线旁那个小黑点。，……然而我正对一本历史书。，西望夕　阳里的成阳古道，，我等到了一匹快马的蹄声。”整首诗意象叠出，　纷繁交错，既有绿衣人的按门铃声，又有快马的蹄声；既有他所在　的地方，又有咸阳古道；既有现实的地图，又有一本历史书；既有　现实意识，又有历史意识，在诗人的心理层面，现实与历史已浑然　交融在一起，诗人在幻想中超越了时间与历史，把现实和历史有　机融合起来，传递出真实存在的个体生命对历史、时空的体验和　感受。　三、借助跳跃性的意象组合　不同时空组合的静态意象并置在一起，就会出现意象的跳　动，即罗丹的“从这一姿态到另一姿态的转变”，【６　Ｊ（　这种姿态的　位移会产生时间的流动感，在现代诗歌中，日益趋向于零碎意象　间的空间联系，这种空间联系在一定程度上又转化为时间联系。　占据空间的意象可以用散点透视的办法加以组合，依次观赏便　会产生时间和情绪的流动感。　卞之琳的诗歌中存在大量的跳跃性意象，《距离的组织》一篇　中。罗马灭亡星——远人的嘱咐——寄来的风景——灰色的天　——千重门外自己的名字——我的盆舟一雪意和五点种，思　维跳跃性很大，卞之琳对此诗歌有着注释，根据注释，报纸上有消　息称：远在罗马帝国倾覆之时就爆发而致突然灿烂的星球，直到　１９３４年１２月，其光始传至地球，根据注释去慢慢体悟卞之琳的宇　宙意识，意象之间看似没有联系，但贯连其中的是诗人的世界意　识和民族感情，远人寄来的风景ＹＦＹ，是表象，它所代表的实体是　西方高度发展的科技文明，这就涉及表象与实体的关系，在中国，　依１０是“灰色的天，灰色的海，灰色的路，向灯下验一把土”在这种　生存状态下，诗人感到灰色世界里的失落感，“戏弄盆舟”的典故　出自《聊斋志异》的《白莲教》篇，从幻想的形象中涉及微观世界与　宏观世界的关系，最后的“雪意和五点钟”是由友人带来的，一个　闭塞的泱泱大国失去对外界的敏感，他的麻木落后使他依旧沉　浸在天朝大国的美梦中，他接受的是零信息，以致对外面实在的　天气变化和当前的时间观念都很漠然，整首诗流露出悲观绝望　的情绪，曲折地传达诗人的心境，表现了诗人思想的复杂与坦诚，　感觉的敏锐与细腻，对历史重负沿袭的无可奈何，在令人失望的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２Ｏ０６年５期　朱妍：三十年代中国现代诗派象征诗学中的意象阐释　４５　时代里，为灰色氛围所困扰的窒闷与失落感。在《尺八》中表现的　它们都不是单向出现的，而是重叠交错呈现，展示出和多层　一首诗歌中，三种意象交叉有序的排列，彼此相互渗透，相　感受性更复杂一些，“长安丸栽来的海西客／夜半听楼下醉汉的尺　次性，八，／想一个孤馆寄客的番客／听了雁声，动了乡愁／得了慰藉于邻　互融合，它们所占的比例有大小之分，但是在传达诗人情感体验　其最终的意旨是指向现代诗学品格中　家的尺八，／次朝在长安市的繁华里／独访取一枝凄凉的竹管　的功能中是殊途同归的，　”写故国势微与一向交往频繁的新兴邻邦强盛的对比，尺八　的象征。当西方现代诗派以“客观对应物”言说自己的象征体系时，中　作为一种从中土传人日本的竹管乐器，成为一种盛世繁华的象　……借庞博的　征，昔日，“在长安市的繁华里”，但今天“尺八乃成了三岛的花草”　国现代诗派以斑斓的意象图去建构象征的诗学品性，象征着祖国繁华不再，幸运的光轮已转到异国，昔日盛极一时的　意象描摹传达独特的审美感知和人生启示，探求内心的最高的　长安与今日东京相互换位，诗人在这里传达出“盛世的哀音”，“预　真实，中国现代诗派不管是在意象的拼合上还是在艺术手法的　都刻上独有的诗歌基质的烙印，既不仿古也不欧化，以一　兆未来的乱世，”诗中贯穿着一种历史意识，寄寓人在历史中的感　调拨中，受。　种的姿态傲然挺立于中国现代文学的诗歌殿堂。　参考文献　还有一位追求跳跃性意象的诗人，他就是何其芳，他是一位　预言诗人，他的诗多抒写青春的寂寞或爱情的憧憬，在《花环》中，　“你梦过绿藤缘进你窗子，／金色的小花堕落到你发上，／你为檐雨　说的故事感动，／你爱寂寞，寂寞的光。／你有珍珠似的少女的泪，／　常流着没有名字的悲伤，／你有美丽得使你忧愁的日子，／你有更　美丽的天亡。”我们的思路仿佛永远也追不上诗人的跳跃的意象，　诗中有光有泪，有绿藤和窗子，光影叠合，声色交错，诗人借此表　［１］严云受。刘锋杰．文学象征论［Ｍ］．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１９９５．　［２］艾略特．哈姆雷特［Ａ］．艾略特诗学文集［Ｃ］．北京：国际文化出版　公司，１９８９　［３］吴思敬．诗歌基本原理［Ｍ］．北京：工人出版社，１９８７．　［４］苏珊・朗格．情感与形式［Ｍ］．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１９８６．　［５］黑格尔．美学：第一卷（Ｍ］．北京：商务印书馆，１９７９．　（６］罗丹．罗丹艺术论［Ｍ］．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１７８．９　．　［７］吴晓东．象征主义与中国现代文学［Ｍ］＋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　２０ｏ０．　达一颗寂寞忧伤的心。再如诗《季侯病》，“九月的暗空是多么高，　多么圆，俄的灵魂将多么轻轻地举起飞翔，／穿过白雾的空气，如　我叹息的目光。／南方的乔木都落下如掌的红叶。一径马蹄踏破　深山的寂寞，／或者一弯小溪流着幽明的幽愁……”诗人尽情展开　［８］袁可嘉．欧美现代十大流派诗选（Ｍ］．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１９９１．　心灵的翅膀，“暗空、空气、目光、乔木、红叶”等成为心灵感应物，　何其芳把他的情感寄托在这些流动的意象中，他用它们建起了　一［９］郑敏译。欧美现代派诗集［Ｍ］．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１９８９．　（１Ｏ）艾青（序）．中国新文学大系・第十四集（Ｍ］．上海：上海文艺出版　社，１９８４．　座桥梁，这边是诗人的主观心志，那边是读者的审美感受，意象　以象征的艺术手法沟通诗人和作者，使诗人的主观世界客观化，　［１１］谭楚良．中国现代派文学史论［Ｍ］．上海：学林出版杜。１９９７．　［１２］张新颖．２Ｏ世纪上半期中国文学的现代意识［Ｍ］．北京：生活・读　书・新知三联书店，２００１．　从而审美感知得以传达。　在现代诗歌中，不管是静态意象、动态意象还是跳跃性意象，　［１３］蓝棣之．现代诗的情感与形式［Ｍ］．北京：人民文学山版社，２００２．　Ｅｘｐｌａｎ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Ｉｍａｇｅ　ｉｎ　Ｓｙｍｂｏｌ　Ｐｏｅｔｉｃｓ　ｏｆ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Ｍｏｄｅｍ　Ｐｏｅｔｒｙ　Ｓｃｈｏｏｌ　ｉｎ　１９３０ｓ　ｚＨＵ　Ｙａｈ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Ｃｅｎｔｒａｌ　Ｃｈｉｎａ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Ｗｕｂａｎ　４３００７９，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ｅ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Ｍｏｄｅｍ　Ｐｏｅｔｒｙ　Ｓｃｈｏｏｌ　ｉｎ　１９３０ｓ　ｉｓ　ｏｆ　ｓｙｍｂｏｌｉｃ　ａｅｓｔｈｅｔｉｃ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ｓｔｉｃ　ｄｉｓｔｉｎｃｔｌｙ，ｗｈｉｃｈ　ｕｓｅｓ　ｔｈｅ　ｓｙｍｂｏｌｉｃ　ａｅｓｔｈｅｔｉｃｓ　ｔｏ　ｇｏ　ｉｎ　ｆｏｒ　ｏｂｊｅｃｔｉｖｉｙｔ　ｉｎ　ｈｅ　ｓｔｕｂｊｅｃｔｉｖｅ　ｗｏａｄ　ａｎｄ　ｐｅｒｃｅｐｔｉｏｎ　ｏｆ　ｉｄｅｏｌｏｇｙ．Ｉｎ　ｔｈｅ　ｑｕａｌｉｙｔ　ｏｆ　ｐｒａｃｔｉｃｅ，ｔｈｅｙ　ｅｘｐｌａｉｎ　ｔｈｅ　ｓｙｍｂｏｌ　ｅｘｉｓｔｉｎｇ　ｉｎ　ｈｅｉｔｒ　ｐｏｅｍｓ　ｔｈｒｏｕｇｈ　ｓｅｌｅｃｔｉｎｇ　ｐｏｅｔｉｃ　ｉｍａｇｅｓ．Ｉｎ　ｈｅ　ｃｏｕｒｔｓｅ　ｏｆ　ｄｉｆｅｒｅｎｔ　ｉｍａｇｅｓ，ｔｈｅｙ　ｂｕｉｌｄ　ｕｐ　ｔｈｅ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ｓｙｍ—　ｂｏｌｉｃ　ｐｏｅｔｉｃｓ　ａｎｄ　ｐｒｅｓｅｎｔ　ｔｈｅ　ｕｎｉｕｅ　ａｅｓｔｑｈｅｔｉｃ　ｒｅｆｉｎｅｄ　ｍａｎｎｅｒ　ａｎｄ　ａｅｓｔｈｅｔｉｃ　ｔｈｉｎｋｉｎｇ．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Ｔｈｅ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Ｍｏｄｅｍ　Ｐｏｅｔｒｙ　Ｓｃｈｏｏｌ；Ｓｙｍｂｏ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