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 ２ＯＯ２年第６期 ＦＵＤＡＮ ＪＯＵＲＮＡＬ（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Ｎｏ．６ ２００２ 文学史分期与文学观念的演变 罗兴萍 （江南大学文学院无锡２１４０６３） ［摘要］ 文学史分期的讨论反映了不同的文学观念的讨论，近二十年来围绕现代文学史分期的讨 论，经历了以新文学为起点的政治性标准、以世纪之交为起点的国家现代性标准和人的现代性标准 三个阶段，使文学史分期成为多元复杂的学术问题。 ［关键词］文学史文学史分期现代性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６．０９［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０２５７—０２８９（２００２）０６—０９７—００３ Ｄｉｖｉｓｉｏｎ ｏｆ ｔｈｅ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ｆ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Ｃｈａｎｇｅｓ ｏｆ Ｌｉｔｅｒａｒｙ Ｖｉｅｗｓ Ｌｕｏ Ｘｉｎｇ—ｐｉｎｇ （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Ｌｉｂｅｒａｌ Ａｒｔｓ，ＳＤ ｋｍ Ｙａｎｇｔｚ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２１４０６３）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Ｄｉｓｃｕｓｓｉｏｎｓ ｏｎ ｔｈｅ ｄｉｖｉｓｉｏｎ ｏｆ ｔｈｅ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ｆ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ｒｅｆｌｅｃｔ ｄｉｆｆｅｒｅｎｔ ｌｉｔｅｒａｒｙ ｖｉｅｗｓ．Ｔｈｅ ｄｉｓｃｕｓｓｉｏｎ ｏｎ ｔｈｅ ｄｉｖｉｓｉｏｎ ｏｆ ｔｈｅ ｍｏｄｅｒｎ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ｆ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ｉｎ ｔｈｅ ｐａｓｔ ｔｗｅｎｔｙ ｙｅａｒｓ ｈａｓ ｇｏｎｅ ｔｈｒｏｕｇｈ ｔｈｒｅｅ ｓｔａｇｅｓ：ｐｏｌｉｔｉ— ｃａｌ ｓｔａｎｄａｒｄｓ ｓｔａｒｔｉｎｇ ｆｒｏｍ ｔｈｅ Ｍａｙ ４ｍ ｎｅｗ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ｍ０ｄｅ丌ｌｉｔｙ ｓｔａｎｄａｒｄｓ ｓｔａｒｔｉｎｇ ａｔ ｔｈｅ ｔｕｒｎ ｏｆ ｔｈｅ ｃｅｎｔｕｒｙ，ａｎｄ ｈｕｍａｎ ｂｅｉｎｇ ｒｎｏｄｅｒｎｊｔｙ ｓｔｎａｄａｒｄｓ，ｗｈｉｃｈ ｍａｋｅｓ ｔｈｅ ｄｉｖｉｓｉｏｎ ｏｆ ｔｈｅ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ｆ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ｂｅｃｏｍｅ ａ ｃｏｍｐｌｉｃａｔｅｄ ａｃａｄｅｍｉｃ ｉｓｓｕｅ．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ｆ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ｄｉｖｉｓｉｏｎ ｏｆ ｔｈｅ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ｆ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ＩｎｏｄｅⅡＩｉｔｙ 由《复旦学报》发起的文学史分期讨论的专栏已 地包含了文学观念和文学研究视角的改变。如果意 经进行了两年，除了其中有三期是关于文学古今演变 识不到这种改变，那么文学史只是一种文学资料的自 的话题外，其余都是围绕了文学史分期的研究和讨 然排列，无以成史。《复旦学报》设专栏讨论文学史的 论。这个栏目本来是包含了中国古代文学和现代文 分期，也许无意中印证了这样一个时代的需要：新的 学两个阶段的文学史现象，两位专栏的主持人也都分 世纪来临，２０世纪文学自然而然有了一个结局，那 别在古代文学和现代文学领域里成为学科带头人。 么，无论继往，无论开来，都需要对此有一个总结和了 在第一期的开场白里，主持人明确批评了“以中国古 断，总结是为了更加认清过去一百年文学的性质和特 代文学来说，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里我们习惯以朝代 点，而了断则为了告别上一世纪的文学而开创新世纪 分期”的传统思维模式…，意思也是想引导作者对整 的新格局（我注意到，专栏里有好几篇文章都是讨论 个中国文学的古今演变规律作出某种新的分期的探 ９０年代是否能够成为现代文学的下限，也就是反映 讨。可是很奇怪，在专栏里所发表的论文内容，大多 了这种急欲创新的心理）。其讨论的潜在目的仍然受 数是围绕着２０世纪百年文学而展开，而古代文学的 制于社会性的传媒炒作的话题，仍然体现在文学以外 分期问题除了有个别的学者提出“近世文学”的概念 的社会功利性目的上，对文学自身的规律关注不够。 外，没有进一步涉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意想不 这么说来，如果讨论文学史分期是意味着文学观念和 到” 的结果？这里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是：文学史 文学史研究视角的变化，那么，这次专栏所讨论的话 为什么需要分期？一般来说，讨论文学史的分期必然 题由整个中国文学史分期的缘起到归于２０世纪文学史 ［收稿日期］２Ｏ０２—１０—０８ ［作者简介］罗兴萍（１９６４～），女，￣ｔＪｌｌ宜宾人，复旦大学硕士，现任无锡江南大学中文系讲师。 ①章培恒、陈思和《（开端与终结——现代文学史分期论集）序》，复旦出版社２００１年出版。主持人解释其原因是因为２００１ 年正好是新世纪的第一年，所以“吸引人们思考的问题是新世纪是否意味着一个新的文学阶段的到来。” １７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的分期讨论 ，表明了目前学术界对中国文学史的研究 要地单分出一个文学史的分期标准。现当代文学 还远未自觉到文学观念改变的需要。虽然目前的教科 以１９４９年为界，正是这种无视文学独特规律的文学观 书市场上文学史著作汗牛充栋，但大多数还是停留在人 念的反映。在当时，讨论“２０世纪中国文学”的论者有 云亦云的抄书水平，很少有学者曾留意于建构新的文学 的曾把１９２８年文学兴起作为一个文学阶段，视其 史框架和探讨文学史内涵。在这个意义上看，不仅章培 为左翼文学阶段并把这阶段的特征一直延续到“”， 恒、骆玉明两位先生主编的《中国文学史》从人性的角度 而“新文学整体观”论者也把分期划在１４９２年，也是延 来探讨文学规律和分期是一种大胆的尝试，这次文学史 伸到“”，两者都是有意淡化了１４９９年的界限，把 分期讨论的专栏开设，也确实有某种前瞻性。 “”时期文学所呈现的劫难史与历史根源联系起来， 章、陈两位先生主持的文学史分期讨论的专栏虽然 追溯到早期的“文学”或者区文艺的阶段，这样 没有能够进一步激起学术界对文学观念和文学史研究 一种分期是否合理暂且不论，是否同样反映了政治性标 视角的变化转换的关注，但仍然前瞻性地提出了新的问 准下的文学史反思也暂且不论。值得注意的是，论者们 题。因为，把话题集中在对２０世纪文学史分期的讨论 在当时都反复说明他们正在依循文学史自身的发展规 本身也说明了一种学术的趋向，虽然它不可避免地带上 律讨论分期，在他们看来，文学史的分期标记包含了作 了世纪之交的时代传媒的烙印，但也包含了学术界对过 家、作品和读者三者的互动演变，而这种文学史演变本 去这一世纪文学的外部原因和内部原因的比较彻底的 身则仍然是反映了政治性的变化的后果，当时的学者们 反思。这个反思可以追溯到上一世纪８０年代中期关于 就是这样用分期的变换来说明五六十年代的文学低谷 “重写文学史”的提出，最初提出这个口号自然更多是包 是怎样出现的。 含了政治上正本清源的性质，但是不能否认，拨过于强 当然这样急功近利的目的只是一种表面的现象， 化文学史的政治性和党派性之乱，自然包含了返回文学 其背后隐含了更为深刻的文学观念的变化。在接下来 史的历史性和审美性之正途＿２Ｊ。因此，从当时的一些文 的关于现代文学上限的讨论中，虽然各家学说都没有 学史讨论来看，在现实功利的背后仍然依托了学者在文 明确说明，但已经包含了对文学史的不同理解。２０世 学观念和文学史研究视角上的新的认识。 纪文学史是一个伴随着中国现代化进程而同步发展的 １９８５年“２０世纪中国文学”的提出，起先不是方法 文学阶段，不少学者把中国社会特殊的现代性开端同 论的，而是一次旨在消解近现当代文学学科界限的学术 它与世界所发生的关系联系起来，譬如２０世纪中国文 。之所以称作“”并非耸人听闻，因为这个口号 学论者把现代文学的上限定于上一个世纪之交而不是 的提出引起了学术界对１９４９年后的中国当代文学作为 “”，显然是上一世纪８０年代弥漫学术界的中国知 一门学科的合理性反思。这种对文学史的反思里 识分子面对世界发达经济水平所产生的危机意识为标 还包含了对１９４９年以来政治运动给文艺带来的创伤的 记的，这也是中国实行改革开放的思想基础。从过去 反思。无论是“２０世纪文学”的概念还是“新文学整体 习惯于把“”作为现代文学的起点到转向世纪之 观”的视角里，都隐含了一种意思，即中国文学发展到 交，在文学观念上发生了一个很大的转变，即把完全政 １４９９年以后，无论从作品的思想艺术方面还是知识分 治化的新民主主义阶段视为文学起点，改变为把 子的心态方面，都进入了一个低谷阶段。“”和新时 国家民族的现代进程作为起点。我们可以从世纪之交 期两头辉煌的对照衬托了中间阶段的苍白，这勉强用哲 的许多事件来看这种迹象：１８９４年甲午战争给中国士 学规律来解释就是中国现代文学走完了一个“之”字型 大夫们带来根本性的危机意识、１８９８年戊戌变法失败 的否定之否定的发展轨迹（陈思和先生的《中国新文学 带来的启蒙西方思想的高潮、１８９９年林琴南翻译出版 发展的圆形轨迹》一文用“圆形轨迹”就是为了说明这一 《巴黎茶花女遗事》带来的接受西方文学影响的高潮， 点）。与此相应的是文学观上发生了变化。在此以前， １９０２年《新小说》的出版，带来小说界的高潮等等， 几乎所有的文学史都忽视分期问题，而占主导地位的是 这一系列的事件都可以归结为中国被迫进入现代性进 “一种将政治社会进程与文学进程直接联系，以文学社 程以后的思想文化的反映。与这一系列以本世纪初为 会政治性质作为依据的文学史框架”＿３ Ｊ。因为这前提有 开端的文学事件被重视相关的还有国际汉学界出现的 一个不证自明的文学观念：文学是一个时代的反映，即 一股尽量消解“”新文学的开创性意义的思潮，如 一时代有一时代的文学，按照这样的唯物主义观念，时 王德威教授著名的“没有晚清，哪来”一说，这种观 代在进化中，文学也在相应的进化中，那么，２０世纪的 点影响到国内的文学史分期的研究，就是现在有关现 现代文学一定比古代文学进步和美好，１９４９年的当代 代文学史的研究很少再以“”为开端。但这种以国 文学也一定比“”为标志的现代文学进步和美好。 家民族现代性进程为视角的文学史分期仍然是着眼于 所以编撰文学史只要按照各个历史阶段来分期，没有必 社会与文学的关系上来论证的。我们姑且称作国家现 ①这场讨论原来的专栏为《中国文学史分期问题讨论》，其中有一部分论文汇编成论文集出版时改名为《开端与终结—— 现代文学史分期论集》。 １８ 百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代性的标记。 潮流极大地刺激了人们的欲望的时代里，人性的异化正 到了上一世纪９Ｏ年代，又有了一种新的文学史分 是中国在现代性进程中一个最为重要的标志，一方面是 期的观念逐渐浮出海面。如郜元宝先生把１９０７年作为 人们从传统的文化观念里走出来，开始知道如何表达自 现代文学的上限，他取证于鲁迅当时发表了《摩罗诗力 己的正常愿望与追求自己的正常欲望，如何捍卫自己的 说》等一批论文是具有“现代精神和现代形式的的 尊严和权利，但另一方面又在作为现代化标记的物质刺 文学创作”，显现了中国２（】世纪文学的制高点＿４ｊ。这种 激和欲望诱惑下，在高科技所刺激出来的野心和贪婪 分期虽然有些独辟蹊径，自然又带有明显的９Ｏ年代注 下，人性又可能进入另一轮新的异化，同样也在丧失自 重个人的现代性的因素。这种因素在章培恒先生的《关 己的异化，同样也在丧失自己的尊严和权利。而文学总 于中国现代文学的开端》一文得到了非常完整的阐述。 是最敏感最尖锐地提出隐含在社会正常发展中的人性 他把新文学的本质特征归纳为三大要点：第一，它的根 异化问题，其实从“”新文学以来的优秀艺术作品 本精神是追求人性的；第二，自觉地融人世界现代 中，真正能够倾诉灵魂深处的痛苦的艺术创造，多半是 文学的潮流，对世界现代文学中从写实主义到现代主义 这类灵魂自我挣扎中的声音。它不但可以用来解释现 的各种文流中的具有积极意义的成分都努力吸取； 代文学的特征，还可以用来解释正在进行中的当代文学 第三，对文学的艺术特征高度重视，并在继承本民族的 的特征，也可能会继续成为未来文学的一个标志。 文学传统和借鉴国外经验的同时，在这方面作了富于创 从完全政治性到国家现代性再进人人的现代性，文 造性的探索。”Ｌ５ Ｊ而在这三者中，追求“人性的”又是 学史分期的变化深刻反映了文学观念的演变，这是上一 尤其需要关注的。由此而来的文学史分期，章先生也是 世纪９Ｏ年代学术走向的一条主线，我们从专栏文章中 界定在２（】世纪初，即２（】世纪文学是一个自成阶段的文 所讨论的现代文学上限的各家观点中，虽然没有明说这 学，其理由与郜元宝先生的理由相近，但在具体分期的 些变化，其实基本趋向是一致的。当然，把个人的觉醒、 观点上比郜先生宽泛得多，也更有说服力；其结论与８０ 自我的发现、人性的作为一种文学的标志性分期仍 年代偏重于国家现代性标准的分期方法差不多，但其背 然会有许多复杂的问题有待于解决，而且也不能成为唯 后的文学观念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一的文学分期方法，但这次讨论中提出这个问题并直接 我理解章培恒先生提出的“人性的”，虽然已经 向传统的文学史分期观念挑战，必然会像“重写文学史” 有呼喊了近百年的历史，但它仍然是一个没有被完全解 一样，进一步激起学者们的思考和探索，推动文学史研 决的问题。尤其是在新的高科技时代和商品化市场化 究的多元化的发展。 ［参 考文 献］ ［１］章培恒、陈思和中国文学史分期问题讨论主持人的话［Ｊｊ，载．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２００１年第１期。 ［２］ 陈思和、王晓明重写文学史主诗人的话［Ｊ］上海文论１９８９年第六期。 ［３］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前言［Ｊ］，北京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９年８月出版。 ［４］ 郜元宝、尚未完成的“现代”［Ｊ］，．开端与终结［Ｍ］，复旦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１年９月出版，第１８１页。 ［５］ 章培垣、关于中国现代文学的开端［Ｊ］，开端与终结 Ｍ］复旦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１年９月出版，第１５页。 ［责任编辑张兵］ １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