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隋书经籍志》在中国历史文献目录学史上的地位颜永涛余敏辉由唐初政治家、史学家魏征等人编撰的《隋书经籍志》（以下简称《隋志》），是继《汉书艺文志》以下简称《汉志》）之后我国又一部比较成功的综合性图书分类史志目录，这已为学术界所公认。我们认为，《隋志》在中国历史文献目录学方面也取得了巨大成就并产生了深远影响，它不仅以部、类序论形式界说各类历史文献的性质内容，阐述其渊源流变对唐以前历史文献的形成和发展作了“”一，次全面总结，而且首次提出史部概念，将历史文献独立设为一一大门类，并集中进行著录，从而奠定了此后千多年中国传统历史文献著录的基本形式，它在中国历史文献目录学史上有着重要地位，本文对此略作探讨。早在先秦我国就产生了为数不少的历史文献，比较著名的如《尚书》、《春秋》、《左传》、《国语》、《战国策》等而历史文献的最早著录却是在两汉时期。东汉史学家班固依据西汉末刘向、刘歆父子相继完成的《七略》而撰写的《汉志》，分天下图书为六大门类，即六艺、诸子、诗赋、兵书、术数、方技。在这部系统目录中，历史文献并未单独设类，主要附在《六艺略》的春秋类，如《战国策》、《太史公》（即《史记》）、《楚汉春秋》、《汉著记》等，但也有个别收入《诸子略》的儒家类，如《高祖传》、《孝文传》，这种著录形式正是当时历史文献数量较少、史学欠发达而且不被社会重视的历史真实反映。魏晋南北朝时期，随着历史文献数量不断增多，体裁愈加丰富，史学的社会地位曰益提高，历史文献目录开始成为独立门类且地位上升，曹魏时期，秘书郎郑默始制《中经》西晋秘书监荀勖“”；因魏《中经》，更著《新簿》四分图书（即甲、乙、丙、丁四部），第三部是丙部著录“史记”“““”、旧事”、皇览簿”、杂事，历史文献开始独立设类，不过作为类书的皇览其中而多为历史文献的“，汲冢书”《》也夹杂却收在丁部。东晋著作郎李古籍研究卷上目充撰《晋元帝四部书“”“》，调整四部中乙丙前后位置始定经史子集四部的编次顺序、，，此后世相祖述产无所变革。”，成为永制历史文献目录在四分法书，“”目中的第二地、位由此奠定刘宋秘书丞王俭作《七志》即经典志诸子志文翰志军书志阴阳志术、、、、艺志图谱志另附有道佛经、，、），取消史部历史文献又重入经典志“，一”，另设史记“”、“杂传子、”目与六艺、“”、“小学并列搀杂经史于，”、炉。萧梁处士阮孝绪创制《七录》即经），典录记传录子兵录文集录技术录佛法录仙道录、、、、其中记传录类分历史文献“”为十二子目，这是前所未有的创举它为以后历史文献各类，目的确立奠定了基础“”。李唐建国后唐太宗高度重视史鉴作用不仅开史馆专修五代史，，“”（即《梁书》、《陈书》、《北齐书》、《周书》、《隋书》五史合称，），并委派宰相监修还亲，自为一些纪传撰，写论赞而从郑默到阮孝绪的三百年间图书四分法五分法七分法交相出现争奇斗；、、艳使得历史文献的著录也逐渐走向成熟和趋于定型，，。因此《隋志》作为唐代“一一部重要，的官修学术史就能够在各种官修私撰收目的基础上第、次正式提出史部概念并，，”集中著录各类历史文献正如作者明确指出，“，班固以《史记》附《春秋》今开其事类凡门不同于经学的独立学问在社会上得十三种别为史部，”，这就标志着史学巳作为一到了广泛认可。以上可看出，历史文献目录在两汉魏晋南北朝数百年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曾屡，，经变化和多次反复其间经历了与其它文献目录的分与合即由最初的入经为附庸到，，；与其它文献的混沌相错再到后来独立成为仅次于经部的第二大门类到了唐代又为之一变即《隋志》沿袭了《七略》，，、《七志》、《七录》的标名分部首次正式采用经史子集，部类名称来概括各部图书性质以取代魏晋以来四分法后唐宋以下为目者皆不能违，，“”甲乙丙丁的标识编次、“，自”后世书目尤其是正史中的《艺文志》。“”《经籍志》都，，基本上沿袭了《隋志》做法并使之成为图书分类编目中的主要分类法，由此也可得出历史文献目录是历史文献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无论它的著录形式还是内容，都随着学术思潮的转移、史学地位的升降以及历史文献本身的发展而不断产生变化、；，同时也受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其它因素的制约而历史文献目录地位的演变反过，，来又会促进人们对史学功用认识的深化和历史文献的进济文化也起着、一一步发展并对社会政治经、定的反作用。作为和《汉志》齐名并称于世的《隋志》主要依据隋代国家藏书旧有目录《隋大业试论《隋书经籍志》在中国历史文献目录学史上的地位正御书目》并参考《七录》分类体系编撰而成，既有沿袭继承，也有创新发展，正如《隋志“》所说：其旧录所取，文义浅俗、无益教理者，并删去之其旧录所遗辞义可采、有所弘益者，咸附入之。远览马《史》、班《书》，近观王、阮《志》《录》，挹其风流体制，削其浮杂鄙俚，离其疏远，合其近密，约文绪义，凡五十五篇，各列本条之下，以备《经籍志》。们认为，《隋志》在中国历史文献目录学方面也取得了巨大成就。第“”一，首次确立史部，分类体系合理。隋志次正式确立“史部’》第一《名目的意义，已见前文所述。虽然《隋志》史部十三类，即正史、古史、杂史、霸史，起居注、旧事、职官、仪注、刑法、杂传、地理、谱系、簿录，是在阮孝绪《七录记传录》十二类，即国史部、注历部、旧事部、职官部、仪典部、法制部、伪史部、杂传部、鬼神部、土地部、谱状部、簿录部的基础上改编而成的，大同小异。如从类目名称看，《隋志》史部分《七录记传录“”“”“》之首的国史部为正史、古史”，合“杂传部”和“鬼神部”为“杂传”，仅新增“杂史”一类，其余或稍作变更，或直接沿袭；从类看原位居“”“目编次，《七录记传录》之首的国史部，它所分出的正史”“、古史”在《隋志“”》史部中分别排序第一、二，而原为第七的伪史部在《隋志》史部中却上升为第四。但也不难以现，《隋志》在类目设置上还是有以下几个显著特点：其七录记传录“”“”一，源于《》国史部的正”束“、古史区别已经明显，前者以纪传体为主“”，后者主要是编年体，其中正史突出了以帝王将相为中心，更好地适应了封建统治者对史学的特殊需要，因而地位更为尊崇，在历史文献中当然处于主导地位。其二“”“，杂史首次作为独立门类出现，它包括《战国策》之类，其属辞比事，皆不与《春秋》、《史记》、《汉书》相似”；博达之士“，各记闻见以备遗亡”，学者钞撮旧史，自为书“”；委巷之说““一，体制不经，迂怪妄诞真虚莫”，测突出特点是所记大抵皆帝王之事”，这就打破“了传统的狭隘历史文献观反映出编撰者开阔的历史文献视野和博采”的历史文献分类主张。其三，史著和史料的学术地位已有高低之分，表现为史学家撰述的“正史”“、古史”“杂史”“、、霸史”依次列在前面而其它多为原始记载的“起居注”“”“”，、旧事、职官、“仪注”“”““”、刑法”“”“、杂传、地理、谱系”、簿录则置于后面，正反映出清代史学家章学诚所说的历史文献有“撰述”与“记注”的区别。《隋志》史部分类标目和编次，大都依据历史文献内容特点、性质以及体裁特征来确定，能比较客观、准确地反映出不同历史文献的社会地位和学术价值，和《七录记传录》相比更显得合理、缜密和科学。古籍研究卷上第二撰写部类序论叙述源流精详，，。《一隋志》继承了《七略》）、、《汉志》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的优良传统在编撰体例上，，“”，通过撰写总序志序大序部序）、小序类序形式对文献聚散和学术源流作了，一次全面和概括的总结成为研究唐以前学术文化史的重要参考资料、。具体到历史文献而百：一方面界说定义区分类例，，。《隋志》通过对史官提出更高修养的要求把史部和，，，，，经子集部加以区别开来认为夫史官者必求博闻强识疏通知远之士使居其位、、，“百官众职咸所贰焉，。是故前言往行无不识也天文地理无不察也人事之纪无不达，；，；，也。内掌八柄，，以诏王治，，外执六典以逆官政，一。书美以彰善纪恶以垂戒范围神化昭，，，，明令德穷圣人之至赜详，代之塵塵”。特别强调史官既要有渊博的知识还要有据、、实直书的精神正反映出历史文献具有连续性广博性思想性和客观性的特质“”。又如正史观念并与古史作了明确而严格的区别认为正史首先是《隋志》首次提出，“”“”，“国史”，记载的是正统皇朝历史其次是世有著述皆拟班马的纪传体史书再次是”；，“、“名家之作如《史记》，”、《”汉书》“，、《三国志》等质量精审最后为上述史书作解释或音注，；的作品也可列人正史，“而古史则是其著书皆编年相次文意大似《春秋经》诸所，”“。记事多与《春秋》，、《左氏》扶同。学者因之以为《春秋》则古史记之正法有所著述多，，，依《春秋》之体另夕卜，一”。即后来被称作编年体的历史文献，。方面叙述源流品评得失，，。《隋志》史部类序除了叙述各种历史文献源流之，，还总结了它的发展变化并提出不少历史文献的修撰主张和看法在某种意义上一它又是起，部简明的史学批评史，。试举，一例说明如簿录类序先是叙述，“”，目录著作缘，“古者史官既司典籍盖有目录以为纲纪体制堙灭不可复知，，。孔子删书别为之序各陈作者所由。韩毛二《诗》亦皆相类、，”。接着对刘向以来的目录编纂工作做了总，，结“：汉时刘向《别录》刘歆《七略》剖析条流各有其部推寻事迹疑则古之制也、，，，，。自是之后不能辨其流别但记书名而已作《七录》并皆别行，，。博览之士疾其浑漫故王俭作《七志》阮孝绪，，。大体虽准向歆而远不逮矣、，”。，他方面的学术评价如具体批，评某些史书认为司马迁《史记》之后““，好事者亦颇著述然多鄙浅不足相继，，”，荀悦《汉纪》言约而事详辨论多美大行于世，，”；又如泛论某类史书”，“，杂史类盖率尔而，”“作非史策之正也，”，“职官类又多琐细不作可纪”，““仪注类或伤于浅近或失于为目”“达不能尽其旨要，，，”，“杂传类因其事类相继而作名，，”转广而又杂以虚诞怪妄之，说推其本源盖亦史官之未事也”，“地理类是后载笔之士管窥末学不能及远但”，，，“试论《隋书经籍志》在中国历史文献目录学史上的地位记州郡之名而已”。对于《隋志》的各类小序，近代著名自录学家姚明达曾给予高度评价“：今存古录，除《汉志》外，厥推《隋志》。亦惟此二志皆有小序，自后诸家则不复继述，故并见尊于世”。并认为《隋志“一》唯之优点为各类之小序，稍采《汉志》接其后事，叙述各类学术之由来，颇具学术史性质”。《隋志》正是通过对历史文献分类与源流的研究对唐以前的历史文献作了一次全面的总结诚“，如白寿彝先生所说：把隋志）十三篇叙录同史部总叙合起来看，可以说是部按史书类别写出来的史学简史上起上古下至隋末”一，。第三，著录特色明显，编排形式恰当。《隋志》著录文献以隋代藏书为主除道、释外凡四部经、，，，传部卷，通计亡书合部、卷。具体到历史文献方面，在著录范围上，与《汉志》只反映西汉一代藏书相比，《隋志》虽据隋代国家藏书旧有目录编成，但所记却不限于隋代，它反映了隋代以及南北朝时期我国历史文献流通和变更的动态过程。因此，在著录形式上，它以隋代所藏图书为依据采用注文“梁有”………，（隋亡”“、梁有…今残缺方式附注亡佚残缺书“目，真实地反映图书在流传过程中的状貌，如史部正史类《晋史草》三十卷”“，后注曰：梁萧子显撰。梁有郑忠一《晋书》七卷，沈约《晋书》百一十卷，庾铣《东晋新书。录隋代现实藏书，另将隋代已亡而梁时尚存的相关藏书一一》七卷亡即先著附注于下，便于读者了解和考察。而在著录体例上一，律首列书名及卷数为纲，然后附以简要注释，做进一步补充说明，主要介绍作者情况，还包括注者、图书内容性质、记载起讫时间、卷数版本异同以及存佚残缺等，而这也成为后世著录图书先书名后著者的开端按《汉志》也有类似者，不过是偶尔出现。从历史文献编排来看、、，《隋志》多以时代先后为序，上自先秦两汉，依次至齐梁陈隋而方式上则遵循“、，离其疏远”“，合其近密，约文绪义、各列本条之下”原则，即按图书“”“”内容进行分类将疏远的放在不同类目一，，近密的则排在同类或相近类，如“《汉书一》百一十五卷”，后列《汉书集解音义》等部相关史书，对附注图书也是如此，如前引《晋史草》即是。此外，在史部及各类大小序之前，都记载有图书存亡数字的统计如“正史”类“，右六十七部三千八十三卷。通计亡书，合八十部，四千三十卷”，。应该指出的是，《隋志》所收书以撰者卒年为断，隋义宁二年（即大业十四年、公元年）以前者收录，唐初才去世的则一概不收。《隋志》著录条例明确，眉目清晰，编排严格有序，方便査阅。尤其值得肯定的是，附注历史文献存亡残缺是一《隋志》在著录上的大特色，它使后人能够了解图书流通的全古籍研究卷上貌从而帮助人们从现存书中选择精者全者研读并对亡佚书致力于搜求遗文、，。《隋志》这一独到做法为后世学者所继承和发扬如清初朱彝尊的《经义考》就有存佚阙，、、和未见四项对图书本身状况提供了更加完备的资料，。中国历史文献目录学是一门古老而又年轻的学科目；。虽然早在南朝刘宋史学家裴松，之就编出《史目高似孙编成的一》，首开历史文献专科目录研究之先河此后代有著述尤其是南宋学者《一部独立的历史文献，录—史略》后来章学诚又撰写了我国古代最大，部历史文献目录《史籍考》但直至，年当代文献学家郑鹤声出版《中国史部目。录学》才标志着中国历史文献目录学的正式创立，而《隋志》在历史文献著录方面所取：得的出色成就对中国历史文献目录学的产生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首先就中国历史文献目录而言，一，种是专门著录历史文献的目录如前面提到的《史略》，、《史籍考》之类还有，一种是著录经史子集各类文献的综合目录中的历史文献，目录如《隋志》、《崇文总“目”》等这部分书目“相对来说数量多种类广影响大，，。正是由于《隋志》首次设立史部并采用经史子集四分法地位得到了唐朝官修正史的认可诚如清代“，”，使得历史文献的学术价值和社会“：”目录学家姚振宗所说目虽为前代志经目籍亦即为当代立法程，”。以致唐以后的历朝官修一录史志、目录以及绝大多数私家目一录都以四部分类“，史部也成为”千多年来中国传统历史文献目录的主要形式而其，产生的深远影响也可从郑鹤声《中国史部录学》的书名中略见斑。其次就中国历史文献分类而言对其性质进行阐述后愈加权威，，《隋志》确定的史部十三类体系经过《大唐六典》，，从而得到社会普遍认可，后被收录目《旧唐书经籍志，序》后世书。目无论官撰还是私修在历史文献类目名称数、和排列顺序上大多是在目》《隋志》史部十三类基础上加以增减或变通而已正如《四库全书总，凡例指出“：自《隋志》以下门，，目大同小异互有出入亦各具得失今择善而从，，”。，与《隋志》史，目相，比《四库全书总目。》新增了纪事本末时令史钞史评以及诏令奏议删去谱系、一、、、类其余则基本相同，最后就中国历史文献源流而言由于《隋志》分类体系缜密史学评论精辟因而，，，其成果被后世广为取法和引用如唐开元年间编修的著名官修目录《群书四部录》就，以《隋志》为范本“，所用书序咸取魏文贞所分书类皆据《隋经籍志》，；，”。还有值得一试论《隋书经籍志》在中国历史文献目录学史上的地位提的是稍后于一，《隋志》的另部史学总结著作《史通》，虽然侧重于史学理论的探讨，尤其是历史文献编撰的原则和方法，但刘知几对历史文献的类别、源流和体例等方面的总结是直接继承了《隋志》史部的分类和序论而加以理论“，化的，有学者指出：在充分肯定刘知几撰写《史通》总结前期封建史学的贡献时是不应抹杀或忽略《隋志》在这方面的历史作用的”。总之，我们认为，《隋志》不但对后世目录学著作产生了深远影响，而且也为中国历史文献目录学的创立打下了重要基础，正如前面分析那样，《隋志》首次确立史部，并对历史文献进行合理分类和编次，还对历史文献的类别和源流进行了深人研究，而正是这些因素成为中国历史文献目录学得以孕育、产生的土壤，《隋志》在中国历史文献目录学史上有着重要地位。※由于理解和看法不“”同目，前学术界对目录学有不同称名，如郑鹤声《中国史部目录学》（商务印书馆年版），陈秉才、王锦贵《中国历史书籍目录学》（书目文献出版社年版），王錦贵主编《中国历史文献目录学》（北京大学出版社年版）。本文认为“，中国历史文献目录学”这一名称较为准确和合适，故采用。注：阮孝绪《七录序》载《广弘明集》卷三、严可均《全梁文》卷六六。魏征等《隋书经籍志》，中华书局点校本年版。⑤王鸣盛《十七史商榷》中华书局影印本年版。姚明达《中国目录学史》，上海古籍出版社年版。白寿彝《中国史学史》第一册，上海人民出版社年版。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叙录见《二十五史补编》，中华书局年版。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中华书局年版。毋獎《古今书录序》载《旧唐书经籍志》，中华书局点校本年版。谢宝成《〈隋书经籍志〉对〈史通〉的影响》见《中国史研究》年第。作者单位：安徽省黟县中学淮北煤师院邮编责任编辑牛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