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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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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 红

往事如桃花,每年都要开落„„

(一)

过完年,我就迫不及待地送父亲回家。清晨六点半的火车,我们四点半就出门了,此前父亲看台历,说这个时候正当吉时,宜出行,宜开张,宜万事;凭空占了这么多的“宜”字,应该是个好兆头,果然,我们拖着大包小包才下楼,一辆的士就不期而至了,“真是顺利”父亲喃喃道。的士停靠在路灯下,我们把行李放进尾箱,准备上车,父亲却远远地走开了;他的脚步在一棵桃树旁停住,这么安静的环境,这么寒冷的天气,它竟然不声不响地从哪里弄来了一树花蕾,羞羞涩涩,慌慌张张;父亲弯下腰去,摸一摸花蕾,闻一闻花香,点点头,摇摇头。

我搬入新房三个年头,父亲就在我这里过了三个年。按照他的说法,在新房过年,要连续过三个,才吉利;循着这个想法,他十月份就开始在家做准备,干完该干的粗重活计,然后熏鸭腌鱼,亲手为我拾掇故乡的味道,把“故乡”浓缩起来;只是,母亲不过来,要照顾哥哥那一大家子,到底有些不妥,我几次打电话回去,想回家过年,父亲极不高兴,最后只得由着他;不知道这是迷信,还是信念,或者是因为父亲的准备惊动了四邻,不过来很有点拉不下面子。父亲赶在春运之前提一大包熏货来汉,包一打开,满屋“故乡”,我看着口水来了,眼泪也来了;父亲从众“乡味”中选一份最好的,说是要送给他的朋友老张,我有些愕然。此后十几天,父亲一直面色红润,健健康康,临到过年却又突然发病,头晕、目眩、喉管有异物感、吃不下东西;我虽不知情,在单位还是一整天都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不妥;晚上回家,他已经从老张那里打完吊针了。第二天,我没敢大意,坚持带他去医院看病:全套体检、食道内窥镜检查,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三年,他又都是在病中过的年,个中到底存在一个什么不为人知的道理?

父亲坐在车子里,面色凝重,一声不吭。车子拐一个弯,路过老张的私人诊所,门前那棵桃树也在寒夜中露出一抹桃红了。父亲有些激动,隔着车窗使劲往外看,点点头,摇摇头。我看到张医生诊所的门已经上了一把漆黑的大锁,宁静,凄凉,老张已经不住里面,住到殡仪馆去了。这个老人与父亲已经有了两年交情。去年的去年,父亲晕倒在新房里,母亲打不通我的电话,四处去找人,最后在一个老乡的帮助下找到老张。老张打破从不出诊的惯例,背着药箱就往我家跑,打针、按摩、开药、喂开水、倒污物,一个医生所能做的他都做了,一个亲人所能做的他也做了,父亲打了针吃了药,头晕、呕吐及出汗的症状很快得到了缓解,病魔在老张面前露出怯意,驯服下来,两人从此成为朋友。是什么令素未谋面的这两个人成了至交?是救死扶伤的使命与过程吗?是。是年纪相仿、人生阅历类似的心态吗?是。是城市人与乡村人某种性格的互补吗?是。是缘分吗?是。老张在抢救父亲的过程中,展现出了与年纪不相称的壮健,这一点令父亲相当羡慕与钦佩;此后,老张要他戒酒,他就戒酒,要他时常开心,他再不乱发脾气。他们之间的这种友谊,常常令我感动,私下总以为,他们在桃树下惺惺相惜彼此关心的情景,大概可以算得上这城市日渐冷漠的人际关系中一道独特的风景,多年以后,我会将此再版吗?

如今,老张已经去了。大年初二那天走亲戚回来,喝了点酒,趁着酒兴与女儿在阳光下

打了个把小时的羽毛球,收拍不久,头部开始出现父亲那样的晕眩,接着是大汗,倒地,家人找来车子送他去医院,五分钟不到就停止了呼吸。老张控制过多少例这样的病,使多少人从死神那里活过来,不想自己最终却被它夺去了生命,医人者不能自医,作为他的病人与朋友,父亲多的是想不通,更多的是痛惜;而我分明看到那张迷人的风景照,顷刻,被什么撕去了一半,另一半的存在很有些单薄了。父亲从那一抹桃红里看到了什么?孤独,无助,恐惧,以及对这座城市的再次陌生。

(二)

路经老张的诊所之后,候火车,坐火车,到长沙再转乘回家的汽车,十个小时里,父亲几乎没说什么话。只在路途中,看到几次桃花,眼睛眩出几许光华。也许他脑海中正浮现两天后老张的葬礼,心里默默记忆老张的样子,与他做最后的告别。那些从窗前一晃而过的桃树,也都结着花蕾了,这个春天来的真早。佛说:一切皆有定数。比如,春天何时来,夏天何时热,秋天何时黄,冬天何时白,冥冥中都有造物安排,绝不会乱来;既然如此,今年的春天来的这样早,桃红来的这样迅速,是不是预示着将有什么改变呢?对我们而言,春天就穿短袖,只是时尚的提前,可以慢慢习惯;对父亲而言,春天就没了老张,绝对是时间故意犯下的一个不可饶恕的错。

父亲的这种无言,待回到故乡,我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放下行李,我去姨父家串门。门前那棵桃树已见花瓣,正往水库探出身子,宛如芭蕾,一年未回,桃树都开始闹春了;桃树的主杆系着一根红丝带,根部残留一堆纸灰,一年未回,姨父竟已离开了人世。我抬起的脚不知道是该跨过门槛去,还是该收回来。姨父比父亲大不了几岁,身体状况也好过父亲,在子女抚养上更是比父亲有成就,可到底还是扛不住生死这个定数啊。

姨父与父亲是同村同姓的堂兄弟,因为他们娶了同姓且同辈的女子为妻,两位女子认了姐妹,他们便顺理成章成了姨夫。孩提时代,我们家条件要稍好些,经常深更半夜听到敲门声,父亲起来开门,照例是姨父拖着疲惫的身躯,苦着脸站在黑夜里,父亲赶紧把他让进门,从裤子的表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大团结”递过去,姨父接过钱,脸色稍稍舒展,也不言谢。他们有时也相对着喝几盅,言语不多,却能把黑夜喝得泛白,把太阳喝出地平线;母亲贤慧,也跟着起来为他们炒菜热菜,有时家里实在找不到什么菜,母亲就从瓷坛里捞一把泡菜,坛子一响,我们几个照例全都醒来,但父亲家教很严,大人谈事,我们不能旁听,只得努力睡去。记不清有多少个这样的夜,也记不清他们喝了多少次这样的酒,反正他们硬是把穷日子和着泡菜下酒,喝进生命,喝成一种精神状态。而我们在这样的夜与酒香中睡睡醒醒、醒醒睡睡,日渐长大。

姨父是个自尊心超强的人,我们从下村搬到上村,因为修了房实在没有钱借了,他以为父亲忽地转性看不起他,从此再不跟父亲搭腔说话。父亲对此很是恼火,以前那样倾力相帮的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他不知道,凡事都有一个惯性,帮助人也不例外,一旦你不帮了,被帮者一时无法适应,肯定要出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而言,惯性是许多好事变坏的根本。从此,这两个男人开始了漫长而激烈的“争斗”,恩恩怨怨几十年,其间有几次还惊天动地。父亲与姨父斗归斗,他们对孩子却从不仇视,父亲不仅借钱给姨父的大儿子读完中学,而且等他大学毕业后又将我母亲的一个远房亲戚介绍给他做妻子;姨父对我们几个也不错,有好吃的会想着我们,给我们理发,哥哥感冒时给哥哥刮痧;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一道奇异的风景,一边是父亲与姨父老死不相往来,一边是姨父的儿子每年都来我家拜年,大包小包,我

们几个去姨父家拜年,礼数周详。

姨父一生最得意的成就,是将四个子女中的三个培养成了大学生;而父亲只在三个子女中培养出一个。因为这,最初的几年,姨父从来不用正眼瞧父亲,父亲憋着一肚子气无处消散。母亲曾做过一个客观的比较:姨父教育子女全靠慈爱,什么都亲力亲为,少说多做,用行动树立榜样,几乎从未打骂过子女;父亲则喜欢吼骂,稍不顺心,拿着什么就用什么揍打,很是粗暴。对此比较,父亲表情复杂,但又无力反驳。然而,姨父的慈心也换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到现在他的小儿子都不务正业,四处闯祸;二儿子上大学,复了好几届,且爱打牌,养成了大手大脚的毛病,毕业后在一所乡村中学教书,日子过得不尽如意;前年二儿子要结婚,家里只有几间土砖房,大儿子与女儿出资,姨父出劳力,为二儿子盖几间水泥平房,如同“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般,六十几岁的人咬着牙在冰天雪地与炎炎烈日下挑沙子,挑水泥,挑红砖,房子修好了,他也病倒了,肝癌。

姨父过早地离去,使两个老人之间的争斗嘎然而止。姨父没有输给父亲,却输给了时间与命运,父亲没有赢得争斗,却看到了时间的无情与面目可憎。如同前期友谊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后期争斗也成了他们生命的一部分,在友谊中他们相互帮衬,情感与快乐蒙蔽了双眼,他们看不到时间的脚步,在争斗中他们相互批驳,怒火与紧张填满了情绪,他们同样看不到时间的脚步;现在,“敌手”消失,父亲蓦然回首,发现四周空空荡荡,某种恐惧不请自来,不由得就往“归宿地”加快了脚步。佛教讲“万事皆空”,这个“空”就是“有”,姨父去后所留给父亲的“空”,其实就是一种生命不断消逝的“有”,这种“有”对六十多岁的父亲而言,绝不亚于某种警告,某种召示。

(三)

也许父亲真想留下来参加老张的葬礼,做一些事情,尽一尽朋友的情义,但是,除了老张,父亲再不认识其他人,想做也无从做起;在老张葬礼前两天回故乡,父亲可借此逃避那个伤感的场景,却未必消得了余生的遗憾。那么,我的迫不及待要送父亲回家,是不是做错了呢?

“生者不计死者仇”。尽管两人是死对头,姨父去后,父亲还是应他儿女之请,以长者的身份帮着料理后事:撰写祭文,腾抄文书,安排客餐,处理细节问题,等等。事后,他们开工资,父亲一分钱都没要,他不能要那个钱,他以德报怨为姨父做了他所能做的事;这样的结局,影视剧、小说中经常出现!我回家,洗漱,父亲拿出几块毛巾来,这些毛巾都是老人去后父亲帮着料后事得到的;一年之内,村里竟一口气去了三四个与父亲一般年纪的老人,几个我的叔辈,一个外姓人——我的义父,一个骨癌,两个肝癌,一个胃癌。父亲将毛巾递给我,象递一块巨石,沉重,颤抖;我抚着毛巾,如同抚着故乡心酸的往事与伤口,抚着父亲的困惑与忧郁。

第二天,父亲散步到那棵桃树边,姨父的子女赶紧过来请教父亲,给姨父上新坟该如何做。父亲沉思良久,脑海中一定出现他给曾祖与爷爷上新坟的情景。这是一种轮回,一种无可逃避的复制,父亲看着他的四十二岁的姨侄,怅然若失。一切皆有定数,该来的尽管来,该去的尽管去,比如老张,比如姨父。父亲告诉他们,要准备一把柴刀,一把锄头,一套祭祀用的食品,一打冥钱„„,要清理坟堆周围的杂草,要多烧冥钱,要跪下多磕头,最重要的是要牢牢记住新坟的位置„„。说完这些,父亲迅速回家,捧一捧向日葵死劲嗑。

一夜酝酿,桃花开的更红了,它坐直身子,清清嗓子,理理红丝带,大概是要向今春讲述一些往事,论证某个关于生与死的道理了,那好,我们听着吧,不要插嘴,继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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