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还是很小的时候,我似乎不明白一个问题:身边一群亲人围着关心我——我渴时给我倒水,开饭时端上热气腾腾的菜肴,还不断往碗里夹菜……我不听话时,犯了错时,他们非常生气地训斥我一顿,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狠不得要吃了我,但过后又围在身边嘘寒问暖!“大概,对小孩子来说,亲情就是一种心安理得的获取吧!〞我似乎得出了答案。
直到那一天,经历了那件事,我才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 那是寒假的一天,天格外冷。我和妈妈在外婆家做客。外婆是个朴实善良的人,烧出的菜也和她的人一样朴实无华却味道极佳。我大口大口地享受食物,而外婆却仍在厨房里忙碌着。
刚夹起一块麻婆豆腐,手不小心一抖,它直接滚到我的外套上,饱吸着汤汁的豆腐在我的外套上晕开一层油汤,一大块暗红在外套一片淡黄色中显得特别刺眼,不由得“哎哟〞惊叫出声来。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那!〞耳边很快传来妈妈的责怪。外婆闻声从厨房出来,但她没有责备我,只是拿出一个衣服让我把脏衣服换了下来。“这么大的油斑得赶快吸掉!〞外婆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您吃饭吧,我们都吃差不多了,我带回家用洗衣机吸吧,这么冷的天,你用手洗吃不消的!〞妈妈拉着她让她不去洗。“不行,不行,时间长了油斑洗不掉的。〞说这话时,外婆已经出去走到井边了。
我很过意不去地跑到门外时,她已经用去油污的洗涤剂把油斑搓
了几遍,现在正将整件衣服泡在水盆里。她吃力地弯着腰,双手就着水用力搓洗原来有油斑的地方。一盆水在颤晃着,那块油斑渐渐变淡,直到看不见任何油斑迹象。外婆又顺手搓洗起整件衣服,她的双手在水里搅动着,尽管冬天的井水没那么刺骨,但我还是看到外婆的手红通通的,加上她粗黑的皮肤及常年劳作增粗开裂的手指在水盆里很是刺眼,我的心有些刺痛。
外婆把衣服挂起来,很满意地看着干干净净的衣服,笑了。一阵冷风吹来,我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这大冬天的寒冷,而外婆……,我连忙跑到外婆身边,用我的小手捂起她的大手:“外婆,辛苦了!〞外婆笑得更开心了,满脸的笑容让人忘记这寒冷的天气。
经历了那件事,我找到了答案——亲情不应该只是获取,还有给予。虽然家人对孩子的关爱是不求回报的,但也不能忘记,要珍惜,要道谢,要感恩。对孩子来说,对家人的一个拥抱,一次捶背,一次奉茶,一句关心都是能让他们开心的回报。 经历了那件事,我想我是真的长大了。
院里的康乃馨开了。虽不及玫瑰般妖娆却僻人,也不及月桂般清香却无处可寻,只是一个一个的花骨朵儿,却也甚是温暖。还曾记得那一朵白花的香——好香,好香。
从记事起,她就一直陪在我身边,直到现在。儿时的我对这世界充满好奇,对于那些小小的可以“玩〞的`活物更是喜欢。春天,她在院里种满了花,一朵朵的,真香,当温暖的暖风来过,蜜蜂也殷勤起来。看着花上忙来忙去的蜜蜂,我心里痒痒的,便伸手去捉。那时的
我哪懂得蜜蜂的厉害,片刻,便一边躲着蜜蜂一边哭了起来,终于把她哭来了。她俯下身,轻抚我的后背,低声抚慰着。她身上别着一朵花,洁白、小巧。那朵花好香,好香。
后来,渐渐长大的我不再对世界充满好奇,更多的是沉浸于书中,专心于学业。
斜阳脉脉,我在小院里写作业,一道难题使我手足无措。不知何时,一袭花香在身畔萦绕,是她。她坐在我的身旁为我解答,我的目光却被她身上的那朵白花吸引,微微泛黄却依然小巧,依然好香好香。半晌,她问我:“会了吗?〞我眨巴着眼睛望着她,笑笑,她,也笑笑。 很少见到她笑,也如一朵洁白的康乃馨,温暖,甜美。 再长大一点的我,开始刻意疏远她,不和她说话,不愿理她。又有谁会懂青春期男孩的心思呢?
放学,一个人走回家,在门口竟看见了她。我走上前,冷冷地问:“你怎么来了?〞她身体一颤,竟有些手足无措。她接过书包,明显很吃力,我想要回,她不肯,说自己可以。就这样,我们走过一段无言的路程。
我看见她身上别着的白花,已完全枯萎,花瓣的边缘打起了卷儿,微微泛黄,毫无生机,却依然好香好香。犹豫了许久,我终于说出口:“这花枯了,摘了吧。〞她低头望了望,而后不好意思地说:“哦,瞧我这记性,刚还想摘呢。唉!这叫什么花来着?〞
眼睛是干的,心却湿润了,这花是她自己种的,却连自己都忘记了名字。或许是岁月流逝得太快了吧,或许是她真的忘记了。那一刻,
终是明白了“老去〞是多么的沉痛,那些转瞬即逝的岁月终是没有停下脚步,等等她。
“康乃馨。〞我停下脚步,就这么说着,就这么望着,时光似乎在这一刻定格了。她在前,我在后,她身上的白花依然好香、好香,而我与她的情依然那么深、那么深。
花香不改,昔人已变,情缘愈浓。经历了一朵花的香,她老了,我长大了。
在我6岁那年,爷爷因患胃癌与世长辞,仅仅60岁过头,那年父亲也刚到而立之年。
自幼在爷爷身边时间很少,在现在的记忆中,一切都朦朦胧胧,努力回想,存在的都只是一些细枝末节的景象。忽地,记忆中断,该有的却不复存在,使我对这些事情有了疑心,无法判断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也许仅是在梦中的……
只有爷爷离世前不久的那天晚上。在爷爷家一如既往地和哥哥姐姐们在院子里玩过。爸爸叫我们几个到爷爷身边。我记得,我看到的爷爷已经瘦弱不堪。爷爷一个个将我们细细地看着,艰难地用自己的手抚摸着我们的手,一个摸起来像树皮触感的手与我的心灵触碰,我看到周围的大人都哭了。在当时稚嫩的思想中,有不解,更多的是渲染到的伤感,很深刻,从爷爷眼中透露出的是无限留恋……但却是我当时未曾读懂的。
后来,在一个清晨,母亲慌乱地叫醒睡梦中的我。那天,是我最后一眼看到爷爷,去的安详。也许,这是最终的解脱。我看到了父亲
眼中的疲惫,熟悉的神色中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不知不觉,我的眼睛也拉起了一层水帘,周围或大声、或小声的哭泣附和着…… 再大些,我羡慕过别的伙伴让爷爷拉着手送去学校的幸福。自然,也有过不止的思念。我甚至不理解,为什么人的生命总会衰竭?如果从出生的那一刻便会注定死亡,为什么要来到这人世?为什么空来受苦受罪?
一次无意中的时机,让我防止了在父亲面前询问关于爷爷的事。我从姑姑QQ空间的日志中,找到了这篇文章。
“在那晚,我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得知自己真实病情时的颓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却以家属的存在告诉父亲一切的。如今,也不想知道……〞
我看到的日期大概就是刻骨铭心的那晚。原来那晚,饱受病痛的爷爷得知了自己将无法挽回的生命……我无法想象,作为亲人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消逝。顿时,幡然觉悟,生命渺小,无能为力,人生短暂,何不珍惜?
作为人世的过客,即便许多无奈,唯有至亲的陪伴,又有何不幸?只希望流年不再,不再流年。
唯有走过,才会懂得,长大亦是如此。
凝视着这条从花开到花落的石子路,我陷入沉思,从花开到花落究竟需要多久呢?是像无名的野花那样开得永不停息,还是像仲夏的栀子那样开得只一个花期,又或是又或是像神秘的昙花那样开得霎然一刻呢?我无从知晓,但我知道,是时候要和她说声“再见〞了。
“咯咯〞的笑声如清脆的银铃从小路那头传来,“姐姐,你为什么要在乡下待这么久呢?〞她走近,扯了扯我的裙角。“姐姐,你以后还会陪我在这条路上散步吗?〞我点了点头,笑着牵起她的手。小雨霏微,她竟带着我跑起来,在小路上溅起一只又一只小水花。
又是雨天,我倚着老屋前的台阶,望着这条石子路,蓦地湿了眼眶。一天恨不能24小时不停息地练习、复习,一周恨不能每天都遵照严格的生物钟紧张、忙碌,为什么还是这样?“或许这一年,我终究该踽踽独行,一直在孤独的单行道上摸索吧!〞我不禁自语。“姐姐,怎么啦?你还有我陪着呢!我们一起去石子路上走一走吧!〞她向前指着,不由分说,牵起我便走。见我走得慢,她索性撒开手,又跑又跳,像脱笼之鹄般,直到到了尽头的花栏旁才停下,笑靥嫣然地看着我。许久,我才擦了擦眼,迈开步子,缓缓向前,望着石子路旁的花栏,我陷入沉思,从花开到花落究竟需要多久?从十月到六月需要多远?眼前又是一片模糊……
她就站在花栏旁,笑得没有一丝杂质。看到她被雨水淋湿、渐渐白皙的脸颊,我突然想起,隔壁的张奶奶叮嘱过,她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大人们都在担忧,她这一次能不能熬得再久一些,下一次去能不能不再那么痛苦。
我呆呆地立在那儿,冲到花栏前,猛地一把将她拉回老屋,紧紧抱住……
回城路上,小雨轻拍着车窗,凝视着眼前的石子路慢慢模糊,我又一次陷入沉思——看着别人渐行渐远也好,抑或是别人看着自己也
罢,平凡日子里的一点一滴都值得珍惜啊。只要是一颗花种,就有自己清香四溢的那一天,就有独属于自己的花期,所以,不如笑着开花吧;只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就有走到下一条石子路的时机,就有走近花栏的那一刻,所以,不如笑着向前走吧。
再见,那条见证了花开花落的石子路;再见,那个陪我在石子路散步的她。我想,我在慢慢长大了。
曾经,我经历过一次有意义的追寻,因为那次追寻目标的旅行,我的生活才不留遗憾。
江南微雨蒙细纱,这时的江南才是她最本质的模样吧。 不是那个被旅游广告包装的景点,更不是被旅行团大巴尾气掩埋的停车场。我静静地聆听着她的初心,走在冗长的小巷中。 生活在我一次又一次的考试中失去了原有的意义,被大堆书本掩埋得快不见踪影。意义的寻求,莫不是缺少一个行走的目标。于是,我来到这里。也许,属于我该享受的时光生活早已结束罢了。 江南茶花又开,鹅黄绿的新叶漫在枝梢中,一朵朵盛开茶花象镶嵌着一颗颗红宝石。茶花丛,这儿一片,那儿一片的。几朵茶花像少女般缀在待放的翠屏间,火红色中透着淡粉色的亮彩,明艳如朝霞,耀眼如绛仙,春天眩目中的色彩就这样被俏俏点燃,芳香处处回溢,迸发着迷人的风情。
开得最盛的两棵大茶花树长在古巷里一户居民院内,我刚停下脚步,忽从院内传来一阵比茶花香还浓厚的味道,我推开虚掩的院门,看见厅堂内有几个中年妇女带着孩子正围看一位身穿旗袍但系着围裙
的少妇在案桌上揉搓着什么,身旁立有只大烤箱,香味正从烤箱里传来。
哈哈,原来是卖茶花饼的店铺。我也走过去凑热闹,只见那少妇拿起一块待揉搓的面团放置撒了少许干面粉的案桌中央并随手往面团上轻撒些干面粉,然后左手按面团,右手操起擀面杖,那面团在她手下象变魔术似的变大变薄,既园又光滑。接着,她将拌好的茶花馅儿包进面皮,象捏包子似的封口再压成饼块,整齐地摆放烤盘中,再逐一刷上一遍稀糖水,待烤箱预热好,将烤盘平移至烤箱内,关门大火几分钟后冒出香气,又过二三分钟,只见她关电源很麻利地翻开箱门取出烤盘,一盘又甜又香的茶花饼就这样出炉啦!
我双手接过她递来的茶花饼,也不管它烫不烫赶紧咬了一口,那特有的茶花香夹杂着甜味充溢满嘴。二只饼下肚,我不免夸赞她几句,顺便再买些带回家。她一边收钱一边打包装盒还面带微笑地说道:“我只是把这寂寞无趣的生活变成享乐的时光,这是我所追寻的。〞我看到她笑得如茶花般灿烂。
我暮然惊住,生活对她来说就是享受,如此平凡而美好。我惊讶中却笑了,我生活中追寻的目标不也是如此?我似乎突然间长大了,心境更加明朗而清晰。
谢过,我走出宅院,又瞧见飘香的茶花,雨虽然刚下过,却丝毫改变不了她们享受生活的美好。 朦朦细雨现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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