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交赏柢 生命中的土地 黄安祥 提及苏东坡,我们常常会产生 这样的联想:一叶在大江中自由游 弋的小舟,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 再或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 者。但实际上,东坡,这个在民族 的记忆深处烙下深深印记的名词, 它与我们浪漫的想象竟是那么的遥 远…… 贬居黄州的次年(1081年), 在友人马梦得的帮助下,苏轼请得 了一块荒地,开始了他的田间劳作 生活。据陆游《人蜀记》: “自州 门而东,冈垄高下;至东坡则地势 平旷开豁,东起一垄颇高。”由此, “东坡”便以其朴实的面目走进了 苏轼的生活,也走进了民族的记 忆——它只是一片土地。一片贫瘠 荒芜的土地! 在中国古代历史上.能接近土 地的诗人并不少.但在真正地步入 仕途、成名成家后依然能走近土地 的,就微乎其微了。苏轼当是其中 的一位。虽然我们很难想象那双拿 惯了纸笔的双手是如何笨拙地使用 锄头的,但我们确实从诗作中看到 1 6 他很投入地参加了生产劳动。《东 坡八首》记载了一幅幅清新的画 面:“崎岖草棘中,欲刮一寸毛。” 诗人正准备薅锄杂草。 “喟然释耒 叹:我廪何时高。”诗人正释耒长 叹,由衷感慨耕作之不易。 黄州五年,是苏轼人生旅程中 最凄凉、最痛苦、最寂寞的日子, 但是,困境中的苏轼为自己找到了 一条出路,找到了一块属于自己的 土地。繁杂的农活给诗人不仅带来 了一身的劳累.也带来了田间的收 获(以填饱他“不合时宜”的肚 皮),而且还带来了精神上的满足 和快乐。《东坡》一诗是这样写 的:“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 野人行。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 然曳杖声。”我们从“野人”一词 中体会出了诗人的幽默和自嘲.从 “莫嫌”和“自爱”中读出了旷达 和恬淡,从“铿然曳杖声”中听到 了一位智者与自然的交流。这首充 满乡土气息的诗歌说明这位落魄的 诗人已将自己的根深深地扎进了土 地,固执地在土地中寻找着生活的 乐趣和精神的寄托。 开辟宋代文学新纪元乃至中国文学 由此。不禁联想到了另一位同 新纪元的伟大创举。苏轼在黄州留 样高智商的诗文大家。读起《柳子 给我们的不只是数亩开垦的农田, 也不只是一个凄美的故事。当他的 顿生凄凉!清幽冷峻较之于豁达放 趾甲缝里塞满了东坡上的泥土、他 旷.不只是文学风格之异.还是一 的才情和黄州土地相融合、他的胸 种心胸之别。在惋惜这位唐宋文学 襟和赤壁之水相互激荡的时候.便 厚墓志铭》的时候,我们心中不由 的先贤最终没能从永州的阴影中走 意味着《赤壁怀古》和《赤壁赋》 得更远之时,我们不由要为苏轼赞 叹了! “此心安处是吾乡”。这是 我们何敢企及的境界呀!他不仅走 出了黄州.还走向了更远的惠州和 更更远的儋州(今属海南)。当苏 轼手把犁锄垦荒于东坡的时候,他 的心胸就像土地一般地延展开了, 而无端的中伤、恶意的毁谤、曾经 的诞生.意味着宋代文学走向了一 个新的里程 又一个“不知东方之既白”的 夜晚,我们与东坡相会于书卷中, 倾情地阅读着这块永远读不完、读 不透的土地。东坡之于苏轼,就如 南阳之于孔明、成都之于杜甫、岳 麓之于朱熹、桐城之于姚鼐……在 次又一次反复的吟诵中。我们对 世界、对生命、对完美、对缺憾的 体察一天一天地深化,直到有一 天,我们发现,东坡与苏轼一起最 一的羞辱等等,就如冰雪般在这片土 地上消融殆尽。此时,我们应当意 识到中国的历史上不仅是多了一位 “东坡居士”,更是多了一位思想家 和艺术家。 终成为了我们精神的源泉与归宿。 似乎是冥冥苍天特意安排了苏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块属于 轼——这位民族的杰出子民——在 自己的土地! (选自《都市美文》) 蒙受了巨大冤屈之后,去完成一项 了解苏轼的人都知道,黄州是苏轼脱胎换骨的人生驿站。苏轼自己也 说: “闻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在苏轼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而又 最凄风苦雨的黄州,黄安祥先生只选择了一块地来表现。这块处于东坡的 地确实不简单,苏轼在土地中“寻找着生活的乐趣和精神的寄托”。它让 苏轼有了活路,有了出路,还有了东坡居士这个号。愿每个人都有一块属 于自己的土地,用来建造自己的精神家园,抵御外界的风吹雨打。 本栏责任编辑陈土宏 1 7